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昏黄的灯光下,沈渡伏案而作。
沾了水汽的发丝垂下来,轻轻抚弄着银白色的耳钉。
有种不把世俗放在眼里的帅。
我想起我们最后一次一起回家。
我俩顶着扎眼的发色,不断承受着路人的指指点点。
他们说我是小妖精,沈渡是小混混。
一开始,我还有些不自在,下意识往他身后躲。
沈渡却直接将我拉了出来,大大方方并肩而行。
那时他已经不抽烟了,嘴里叼着半棵小草,拼命调动为数不多的语言细胞,赠与我勇往直前的勇气。
「那什么,我小时候看过汪什么的一本小说,具体什么内容忘了,但有一件事我记得很清楚。」
「大意是说,栀子花太香,文雅人不喜欢,栀子花听见了就说『去***,我就是要这样香,香得痛痛快快,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 』。」
第一次听他说这么长的话,我噗嗤一笑。
而沈渡只是耐心地看着我。
「唐舟,如果以后你再畏惧别人的看法,一定要想起我今天说的话。」
「什么话?」我还沉浸在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的震惊中,有点恍惚。
他又重复了一遍:
「去***,老子就是要香得这样痛快,你们管得着吗……」
他望着我,嗓音有些低,可若是仔细分辨,还掺了几分认真在里面。
后来,我们轻松地说了再见。
可事后每一次回忆,我都忍不住幻想——
如果那天回家的路,再长一些就好了。
正思考还能做些什么弥补这份遗憾。
目光却突然来到沈渡笔下:
「7 月 15 日
爸爸骂我畜生,用剪刀剪掉了我刚染的头发……」
巨大的震惊淹没了我。
那些日记的始作俑者。
竟然是他!
……
没有人知道,沈渡的病比我严重多了。
他心里住着一只凶狠的野兽。
身上多出一道疤痕,野兽就成长一分。
我看着他坐在桌前,模仿我的字迹,一笔一划写下那些诛心的日记,周身被巨大的不安笼罩着。
「你要做什么?」
我焦急地在他身边打转。
可沈渡听不见我的话,写完日记,就静静地看着窗外。
直到门被砸得「哐哐」直响,沈渡的父亲闯了进来。
他似乎喝了酒,开口闭口都是「野种」。
17 岁那年,告诉我「你就是你,我不需要从任何人口中了解你」的少年,就这样被打倒在地。
可那倔强的脊背,不曾有一刻弯曲妥协。
我想哭,又发现自己哭不出声。
很久以前,我和沈渡开玩笑说:
「我如果先死,你可以在我葬礼上拿走一枝花,送给你最讨厌的人。等我头七回来,一定帮你带走他。」
我以为他会说他爸。
可沈渡听了只是一笑,单手插兜,极目远眺。
「唐舟,如果可以,我希望你带走的那个人是我。」
人间太苦了,我们都有撑不住的时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