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势，渐大。
四条巷连盏灯都没有，两边是高墙，看轮廓，黑魅魅的有些瘆人。
沈长岁握伞的手很稳，步子也稳。
那人说得没错，穿过四条巷，再走一刻钟，殷府朱红色的大门在灯笼的光里，熠熠生辉。
门口一左一右两只石狮子，虎虎生威。
沈长岁收了伞，一步一步走上台阶，站定后，纤细手指握住了环扣。
“砰！”
“砰！”
“砰！”
略等了一会，厚重的朱门吱呀打开一条缝，里面探出张国字脸，脸上堆满了褶皱。
“找谁？”
“殷道源！”
“放肆，我家老爷的名字，也是你能直呼的，走，走，走……快走！”
沈长岁手上一使劲，将快要合上的朱门撑开一条大缝。
国字脸被她的力气唬了一跳，借着门口灯笼的光，这才正儿八经的打量起眼前的人来。
只几眼心里就有了谱。
“找我家老爷什么事？”
“大事。”
你就扯吧！
国字脸撇撇嘴，嘴角的嘲讽藏不住。
这身段，这模样，八成是府里哪个爷们的相好。我老王头替殷家看几十年的门，这样的人见得多了。
一个个的仗着模样好看，削尖了脑袋想进殷家门。
臊不臊？
“殷府的门第，就算是个妾，也不是你们这些外头的女人能够得着，姑娘看着是个聪明人……”
“闭嘴！”
沈长岁冷飕飕的目光看着他，瞳仁黑沉了几度。
老王头先一怔，接着心里“哎呀”一声。
不妙！
没有哪个爬床的女人敢直呼老爷姓名，还敢让他闭嘴的。
眼前这位……
莫非肚子里有了野种？
老王头叫来个小厮，低声叮嘱了几句，那小厮一溜烟便跑没了影，片刻后，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。
“叫啥名字，我没记住。”
“你只要告诉殷道源，我姓沈。”
沈长岁反剪着手，声音比这夜色还淡三分。
……
这一等，便足足大半个时辰。
老王头耐不住冷，早进屋暖和去了。
沈长岁站在屋檐下，听着滴滴答答的雨声，神色有几分恍惚。
脚步声近，小厮领着个中年男子过来，男子身形微胖，腆着个肚子，油光满面。
殷府能有这面相的应该是总管。
殷总管走到沈长岁的跟前，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，鼻孔朝天道：“跟我来。”
沈长岁撑起伞，一言不发地跟上去。
正月十五刚过没几天，府里的花灯还没撤下，走一路，花灯看一路。
沈长岁暗暗惊心，惊心的不是殷府的气派富贵，而是沿路竟没见着一个下人。
这绝不正常。
唯一能解释的是，殷道源已经猜到她会是什么人。
“到了。”
殷总管手一指，“进里屋等着吧。”
沈长岁没着急进去，撑着伞在院子里慢慢溜达了一圈后，在殷总管面前站定。
收起伞，她抬头。
殷总管心头一跳。
好好的姑娘家，怎么长了这样一双眼睛。
漆黑的眼睛笼着一层寒气，眼珠子一转不转，看着……
忒瘆人！
沈长岁勾了下唇，轻轻吐出两个字：“有劳。”
溜达半天，就为说这两个字？
殷总管的脸都绿了。
沈长岁却已转身走进内堂。
内堂里，灯火通明。
所有的布置、摆设，都在告诉沈长岁一个事实——
这里是权势滔天的内阁大臣府。
——……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