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天,村干部们的下午活动与往有别。平时他们下午是不上班的,除了每季收任务外。上午,赵力维正式当选为村长,他在下午理所当然地有所表示。他称来了一大堆奶糖、水果、点心,随大家分吃,扰乱了日常的饮茶习惯。汪主任上午做了件卖力不叫座的废事,这时深怕受责,烧好开水后就只顾吃自己的东西,不予发言。柳如俊放颗糖在口中含着,和张志芳在小声说笑,张志芳手里捏着毛线活。刘国柱看一气报纸,吃一气果子,笑谈一气,好不快活的胖子!易长征则肃着面孔与赵力维在谈镇里及管理区的杂乱事体。赵力维打着喏说:
“他们多半要小瞧我的,都说我太年轻了,成了干部少年化。还不承您张着!”
“这个不要你多操心。你做事不要太冲动、太意气就是。你知道,金立德那种投机分子,上面是不要他的,管他得了多少选票。何况选票还有问题,发下去九百九十张,倒收回了一千二百张不止。也不是谁数的!”
“都还不是您那鬼表弟!”张志芳说,“他可不得了,是个活瘟神!走哪儿坏哪儿。”
易长征想着,没作声。刘国柱抬头对赵力维说:
“小赵,以后有什么,你可别自行主张,回来跟老易讨主意,知道吗?你还得炼些日子才好。”
赵力维听得这话,心下尽管很不舒服,也只有说:
“当然,当然。”
“谁给轧死了?”汪主任忽然说。
大家都怪他怎么这么问。柳如俊说:
“你耳朵老尖的,听到了什么吗?”
“刚好像听人说,道口又有人给轧死了。”
汪主任跑门口往外望。大家都没听见,不信,便支汪主任去瞧瞧。汪主任一走,张志芳说:
“他怎么跟个警犬一样管事儿呢!”
说得大家都笑。
这时,镇委组织部和团镇委的几个年轻小干部路过顺便来坐坐,问了选举情况,便向赵力维祝贺。赵力维与这群人中的一位是同学,立下有相形见拙、时运不佳之感。正要去买糖来,人家却告辞,说要到湖区吃螃蟹甲鱼,喝喝咤咤地走了。赵力维呆在那儿。易长征笑了,说:
“努力点儿,有强过他的一天在那儿呢!只怕你把握不好机会。”
“您说说看,当年他跟个猪似的,蠢得凿子都凿不进!现在看——还不人五人六的,指不定哪天就成正果了。”
“谁叫你没养个好老子的?”刘国柱说。
“风云变幻哪!难保明天会是怎样的,得意早了也不是什么好事。现在谁还稀罕当个小镇干部的?”柳如俊说,“我看做个农民也还行。”
“粮食价格抬不上去,化肥种子却一个劲儿地涨,做农民做得起吗?”张志芳叹了口气。
“种点田够吃的就完了,谁还有剩余的粮去卖不成?涨与不涨,并没太大意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