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孙抬眼,却无人应答见,随复,众人将目光投至角落,只见一小子睡意正浓,四仰八叉匿于案下,嘴角两股悬流奔泻而下,于人前一显憨态,长孙走近,将案上半成的画作拾起,打量一番遂又放了回去,旁边几个翘首以观,只等一场好戏。
却说此时旁边一学生忽然大力咳喘几声将众人目光引了过去,只见这人起身问道::“先生,我有不解,依先生所言,这蓬莱确存于世,那我且问先生,当年黄皮卷轴落入民间,众人四下寻觅书中所载之地,东,西,南,北,皆有人前往,却无所获,你我皆知南蛮一带山穷水恶,物产匮乏,要想在这种地方打造一处宫阁都绝非易事,更何况是藏金纳银的仙人之境,凡夫俗子,何来这通天之力?”
再看说话这学生身量纤细形容姣姣,发际圆润却不似男儿,举手投足间宛复故人之姿,想来是谁,原正是故交孟国公之孙,蹙颦眉展,仍存国公当年风骨。
“蓬莱之境确非一朝一夕之力可造就,当年始皇以夯土铺就长城尚用十年之久,倾百万人力,流血顷亩尸埋骊山,才有今日你我所见,却说铁杵尚能磨针,这通天的,未必不能是人。”
座下一听连连附和,孟襄却未一字入耳,只贼人般盯住案下之人,他这头嗓眼将要咳废了,也不见那人有醒意,只得装模作样道::“先生所言极是,小生受教,小生受教。”
“那便是你了。”长孙示下孟襄,道:“代我取桶水来,就取后院常年荫蔽树下那口井内的,这沁水性凉,最治坐寐之症。”
“啊?”孟襄挠首犯难,心道他这是救人不成反连累了自己,却不敢有忤逆,踯躅半晌只好硬着头皮取来。
长孙接过木桶,二话不说找准酣睡之人当头泼下,顷刻间水花四溅,张真梦中以为大水淹了龙王庙,顿时拔地跳起数尺高,连将桌案推翻在地,那油烟墨泼了张真满身满脸,众人看得实在滑稽,皆捧腹大笑起来,张真待清醒后,见此情此景大骂一声道:“哪个王八龟孙扰你爷爷清闲!”
长孙在旁,遂将一物递上,道:“擦擦罢。”
张真先是犹疑,打量半天却不知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,只得接过,定睛一看,手里这东西不正是自己课上无聊之作——半个不成形的王八!白纸黑字题曰:长孙。
张府内。
“夫人今日再如何怪我,那逆子也休想逃出我的掌握!”
张崇山长叹一声,阔掌两下重重拍在木堂椅上。
“你个教妲己剜了心的,到底是你的亲骨肉,你如何舍得!”赖月如在一旁抽抽搭搭,两行泪下,粉妆娇娥辩不出本来面目,“那北部军镇是什么样穷凶极恶的地界没有谁比你更清楚,我且问你,早些年,是谁信誓旦旦说死也要留个全尸,却竖着去横着来的!”激动时一把掀过陈策的下绔,空荡荡的袒露了出来,身子只有半个,“宝儿只有十来岁,身无二两腱子肉连个刀枪都使不稳的,你让他拿什么去挡那些蛮子的铁蹄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