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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从广既欣赏子非的直白,又难以招架。他从小出入宫中,太后爱之如子,宫廷朝野争权夺力,他见得多也听得多,即便是在自己府上,侍妾丫头们争宠斗艳也是常有的事,这些事众人心中皆明白,却都不会挑明了说,也很忌讳,无论心里如何憎恨,面上总是亲近和善。
他不明白,她说得如此透白,今后还如何与她们处事,甚觉忧心。却又听她露出往日爽朗的笑,“你们无需如此害怕,都看着地上做什么。想来我也有错,如果我早些说吊坠是他送我的,也就什么事没有了。我不过在黑屋里关了一夜,也没受伤,呆会吃顿好的,又精神抖擞了。上午是馆里最忙的时候,你们也各自散了,干活去吧。”
刘从广也说:“知错就好,都散了吧。”宫人们听见,都松了口气,忙低了头出去,入柔和柒儿虽心有不甘,却也无可奈何。
殿里只剩下两人,茶杯里盈盈飘起白色雾气,刘从广从怀中拿出观音像,复又交至子非手中,问:“你当时为何不说是我送你的?”
子非接过,小心用帕子包了,放于袖口,“当时那情景,你以为我说一句,他们就会信?就会放过我?入柔不消我说,你也知道她为何憎恨我。至于柒儿,我与她积怨已深,由来已久。宫人们见这两人要把我往火坑里推,自然是推波助澜、看热闹罢了。”
从广又问:“以你的性格定要追究到底的,怎么反倒让她们散了?”
子非弯嘴笑道:“我能拿她们怎样?打一顿?送到染坊去?那我岂不和她们是一样的人了。正如某个道士说的,得饶人处且饶人。况且,你毕竟不是宫里人,如何能护佑我一辈子?将来你走了,她们还不加倍作践我。”
从广用手指叩着凳手,面带趣色,“我原本想让柒儿回司籍司去,让你接管做通鉴馆的掌籍宫女。正要同众人说……”
子非“啊”的一声跳到他面前,“你怎么不早说,我现在就把她们都叫回来。”从广一把扯住她的手,她的手滑腻温暖,像是温雅柔润的美玉,甘之如饴,竟有些舍不得松开。子非眨眼看着他,他结结巴巴道: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子非笑道:“你啥时候成结巴了?我……我什么?”
从广这才松开手,撇过头,看着窗外浓浓春色,碧海蓝天,面带愠色说:“你如此想要晋升么?”
子非笑道:“那是当然,每个宫女都很想晋升。品阶越高,越受人尊重。”
从广依旧不看她,声音飘渺不定,“你没想过出宫么?”
子非不知他何意,只道:“从进宫那一日起,我就没想过再出宫去。”
从广定定的看着她,眼睛如星辰明月,道:“那你从现在开始好好想一想。”子非立在殿中良久,直到他出了殿外,才隐约的明白,他的意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