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三个字如行云流水,笔力十分老道,出笔苍劲,收笔练达,而整体却又不失娟秀,看得出来书写者是个大家,是个才气练达的女子。
“我娘的字,我娘的工坊。”云天青的语气带着自豪,只是满目透着掩不住的苍凉,令颜雨泠不禁心头一动。
此前便听说云府大夫人已辞世十多年了,云老爷偏疼二夫人沈氏及其所出子女,对云天青不是呵斥便是不闻不问,想到自己的身世亦是如此,鼻尖心头难忍酸楚,看着云天青的眼神里也自然地柔和了许多。
令她不可思议的是,如此才气练达的女子,怎么生出个傻里傻气缺心眼的儿子来?她该不会是被他活活气死的吧?
人生一世,浮云渺渺,“浮云间”三字大概就是云夫人一生的写照,留下的只是残瓷碎片入尘埃。
亲娘的脸已渐渐地淡忘,只记得她研墨作画的模样,蒙胧间唯剩一幅淡若烟云的清秀印象,再有就是临终时将玉笔交到她手里时那不舍的眼神,每忆起,心如绞。
而现在,玉笔的下落难寻,心上人若秋鸿了了,还摊上这么个傻缺公子脱不了身。
怎不教她长叹一声人间多险恶!
云天青终于肯放开颜雨泠的手,走去将地上的那些破口的掉把儿的瓷瓷罐罐摆好。
此时不逃更待何时?颜雨泠拔腿便跑。
忽而身后幽幽传来一句:“娘子你说,我将它们都拼好了我娘会不会回来?”
回头望天青,孤独的身影蹲在破瓷罐堆里认真又虔诚地一样一样拼好,终究是觉得于心不忍。
“会、会吧。”哎,都是没娘的孩子,同病相怜,人皆有恻隐之心。
只得回过身来,陪着他一个一个地收拾起那些破碎的瓷片和干裂的陶坯,将泥水搅和搅和就给糊上了,只可惜再也无法还本来面目。
“这是诸葛碗,这是小耳瓶,还有这是个梅瓶。”两人坐在地上,糊了两手的泥浆,倒也对拼凑起来的瓷瓷罐罐十分满意。
“你知道这诸葛碗是怎么来的么?”
颜雨泠笑了笑,诸葛碗她见过许多,在长公主府也曾照着个御窑青花诸葛碗临摩过,至于诸葛碗的来历,对于饱读诗书的她来说,就更不是什么难题。
“三国诸葛六出祈山的故事,说司马懿连输几次,死活不肯再出战,就想耗着诸葛亮的兵马,等着他粮草吃完了再出其不意一击制胜,可他哪有诸葛亮精呀。诸葛特意造出这种双层的碗来,看着又大又能装,可实际上就只有一层,司马懿一看不得了,对家粮草充足,玩不起不玩了。后来,人们就管这种碗就叫诸葛碗,也叫孔明碗,一直流传下来。不过是三国传说而已,不可置信。也有人将它叫做温碗,就是将热水注于其孔,以保持饭菜不冷,吃着温暖。不过,据我所知好像它不用来吃饭,只做供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