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一间厢房,只有两张椅子一张桌子,薛柔入座,静等着刘姨娘开口。刘姨娘看了薛柔一会儿才说道:“夫人,我们认识了已有二十年了吧,您竟然丝毫未变,还是当年那么明艳动人。我还记得那年冬天你把我从雪地里捡回来的时候,我还以为是天女来带我走了。后来我随你入府,做了你的贴身侍婢,你又给我名字,教我读书写字。那时我是真心感激你的。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。”
薛柔心不在焉,并不想谈这些旧事:“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。”刘姨娘惨淡一笑:“本来我以为那是我人生最好的日子了,直到你嫁给老爷,我看到老爷那一刻才知道世间竟有如此人物,一颗心便也沦陷了。可老爷心里只有你,我就在一旁看着你们,看你们琴瑟和鸣,夫妻和顺。那时候看见你多年未有身孕我竟然是开心的,我以为我终于有了机会,我以为你会迫于压力把我给老爷的,没想到你竟然没有。”
薛柔眉头皱起:“我自认待你不薄,你就是这样恨上我的?就因为一个男人?”
刘姨娘并未回答,而是继续回忆:“直到那次你身子不舒服,老爷又醉酒,我才有了机会。殊不知,那一夜,老爷竟然也是把我当成了你的。但是老爷是个伟岸的男子,他还是纳了我。”她眼神迷离陷入了深深的思绪当中。
“我知道你恨我,可我何尝不恨你呢,甚至更早一些,你永远的高高在上,永远的施恩于我,你对我好,不过是为了满足你仁义之名罢了。因为你是御史家的千金,因为你的父母给了你一切,而我永远只能仰望。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,我早就无话可说了。只希望……”话还没说完,突然从她的鼻子耳朵里涌出大量的鲜血。
薛柔大惊,忙上前扶住她要倒地的身子,刘姨娘望着她:“没用了,我早就服毒了,我早就知道会有今日的下场,唯一舍不得的就是我的木儿,我宁愿他有个已经死去的母亲,也……不让……不让别人说他……母亲是个罪妇。”
到最后她似乎已经没有力气了,却又挣扎起来,死死的抓住了薛柔的手:“小姐,小姐。”这是她当年的称呼。“我……我就梓木一个孩子,我知道他没什么大出息……你……能答应我最后一件事情吗?最后一件……。”薛柔含泪点点头:“你说吧,我尽量答应你。”刘姨娘满足的笑着:“让一世安安稳稳就好,安安稳稳,永远不要……去争,因为什么也……争不到。”
她已经断气了,最后三个字是喊出来了。争不到,可惜她到死才明白这个道理,确实什么也争不到,人又争个什么呢 。
薛柔抱着她渐渐冷却的尸体,眼前一阵模糊:“二十年啊,你就这么死了,我又去恨谁呢?”
出去的时候薛柔已经恢复了平静,命人帮刘姨娘收了尸,如今只有赵姨娘一个人上路了。